古代文物血残留物分析测试方法研究进展
黄雅雯1,2,3, 闫冰冰1,2,3, 董佳宁1,2,3, 刘妍1,2,3, 杨富巍1,2,3,*, 张坤1,2,3,*, 王鲁1,2,3, 温睿1,2,3, 杨璐1,2,3, 王丽琴1,2,3
1.西北大学中国-中亚人类与环境“一带一路”联合实验室, 陕西 西安 710127
2.西北大学文化遗产研究与保护技术教育部重点实验室, 陕西 西安 710127
3.西北大学文化遗产学院, 陕西 西安 710127
*通讯作者 e-mail: yangfuwei@nwu.edu.cn; kun.zhang@nwu.edu.cn

作者简介: 黄雅雯,女, 2001年生,西北大学文化遗产学院硕士研究生 e-mail: 2484626892@qq.com

摘要

文物中的血残留物与古人生产生活息息相关, 故其分析测试能为古代社会宗教礼制、 社会发展、 科技进步、 风俗习惯等研究提供方方面面的信息, 具有重要的学术研究价值。 目前, 文物血残留物分析大致可分为化学法和仪器法两类。 化学法主要依赖于血红蛋白中铁卟啉结构具有的过氧化物酶活性, 其能够催化如还原酚酞和四甲基联苯胺等发生显色反应, 以此对可能含有血残留物的考古样品进行初步筛选。 此外, 血色原结晶法也曾用于文物血残留物分析, 但其可靠性备受争议。 尽管传统化学法简单、 快捷且低成本, 但由于外界物质的干扰, 容易产生假阳性结果。 因此, 缺乏较强的准确性和特异性。 随着科学进步以及交叉学科的发展, 仪器分析方法, 尤其是谱学方法逐渐运用于科技考古当中, 借助质谱、 拉曼光谱、 紫外-可见吸收光谱、 X射线荧光光谱等仪器分析方法可以进一步鉴定血液中的血红蛋白和铁卟啉等成分。 谱学方法准确性高且样品消耗量少, 甚至能做到无损分析, 但存在样品制备过程复杂、 测试成本高等问题。 总的来看, 目前对文物血残留物的分析主要限于局部、 零散的案例研究, 分析方法缺乏完整性和系统性。 因此, 本文梳理了国内外血残留物分析测试方法研究和应用情况, 明确每种方法的优缺点及适用范围, 以便为后续建立一套完整的文物血残留物检测分析方法体系提供有益参考。

关键词: 文物; 血残留物; 分析方法
中图分类号:O433.4 文献标志码:R
Research Progress on Analysis Methods of Blood Residues in Ancient Heritages
HUANG Ya-wen1,2,3, YAN Bing-bing1,2,3, DONG Jia-ning1,2,3, LIU Yan1,2,3, YANG Fu-wei1,2,3,*, ZHANG Kun1,2,3,*, WANG Lu1,2,3, WEN Rui1,2,3, YANG Lu1,2,3, WANG Li-qin1,2,3
1. China-Central Asia “the Belt and Road” Joint Laboratory on Human and Environment Research, Northwest University, Xi'an 710127, China
2. Key Laboratory of Cultural Heritage Research and Conservation, Northwest University, Xi'an 710127, China
3. School of Culture Heritage, Northwest University, Xi'an 710127, China
*Corresponding authors
Abstract

Blood residues in artifacts are closely connected to ancient people's production and daily life. Analyzing these residues can offer valuable insights into ancient social and religious rites, societal development, technological advances, customs, and practices, making it highly significant for academic research. Currently, methods for analyzing blood residues in artifacts are generally divided into chemical and instrumental categories. Chemical methods rely on the peroxidase activity of the heme structure in hemoglobin, which can catalyze color reactions in compounds such as phenolphthalein and tetramethylbenzidine, allowing for preliminary screening of archaeological samples that might contain blood residues. The hematochromic crystal test has also been used to analyze blood residues on artifacts, but its reliability has been widely debated. Although traditional chemical methods are straightforward, quick, and cost-effective, they are susceptible to false positive results due to external interferences. In addition, these methods lack accuracy and specificity. With advancements in science and interdisciplinary approaches, instrumental methods, particularly spectroscopic techniques, have become increasingly prevalent in scientific archaeology. Instruments like mass spectrometry, Raman spectroscopy, UV-visible absorption spectroscopy, and X-ray fluorescence spectroscopy can further identify compounds such as hemoglobin and heme in blood. Spectroscopic methods offer high accuracy and minimal sample consumption and can even be non-destructive, though they face challenges such as complex sample preparation and high costs. Overall, current analyses of blood residues in artifacts are mostly limited to isolated case studies, with methods lacking completeness and systematic integration. This paper reviews domestic and international research and application of blood residue analysis methods, clarifying each method's advantages, limitations, and suitable applications to provide useful references for developing a comprehensive blood residue detection and analysis system in the future.

Keyword: Cultural relics; Blood residues; Analytical methods
引言

血液作为一种特殊的动物组织, 在古人生产生活的方方面面都有使用。 古人用血主要分四种场景。 一是祭祀与战争。 “ 血祭” 是祭奠大地的形式, 是古代礼制之首— — 吉礼的重要内容, 可见血在祭祀中的重要性。 此外, 血还用于祭祖。 早在殷商晚期青铜器“ 我簋” 的铭文中就出现了祭祖用血的字例[1, 2]。 在战争中, 古人认为用血衅器可通神, 往往杀牲取血或人以其血涂抹在军器上祈求战争的胜利或用敌方的血衅鼓以达到震慑敌方和鼓舞士气的目的[2, 3]

二是结盟誓约[4]。 盟誓是先秦时期从礼制到法制过渡时, 维持社会秩序的关键手段之一, 至今基本延续了其形式和内容, 强调信义与约定的神圣性[5]。 盟誓内容往往用丹书书写。 血盟作为盟誓的一种, 又分为人血盟和动物血盟, 使用人血时, 结盟的双方需各自将身上某处刺破取血互饮或者将双方的血混合后共饮来达成誓约, 动物血盟则一般是结盟双方将动物血涂在嘴唇上, 表示永不反悔[5, 6]。 这些仪式均与古人对血液崇拜相关, 目的是强调盟誓的神圣属性。

三是制作材料。 古代油饰制作过程中常在地仗中使用血料, 其中动物血属于蛋白胶, 具有较好的黏结能力还能提高防水性、 防裂性等, 常用的动物血为猪血, 但牛羊血也可制作血料[7]。 目前已有科技考古工作者在战国时期耳杯的耳罩底部第三层发现血液残留[8]。 此外, 还有蒙古国伯格达汗宫博物馆柱子的油饰样品也发现有血液残留痕迹[9, 10]。 在现存的一些明清时期的文物, 如: 清东陵、 太原夫子庙的灰浆[11]、 清代黑漆描金大宝座和黑漆地填金字张廷玉书圣训天伦对联[12]的地仗中均发现血料的存在。

四是食品食材。 在现代, 以动物血制成的各种熟血食品形成了不同地区的特色风味, 如贵州血豆腐、 湖南猪血饼、 南京鸭血汤、 广西鸭血酱、 西藏血肠、 湘西血酱鸭、 江苏血丝酸汤、 西安血条面[13]。 血食现象可与古代血祭行为相联系, 我国西南少数民族至今仍有食用猪血的传统, 如贵州雷山西江苗族在“ 白鼓节” 的杀猪祭鼓仪式中, 各户相继随头家杀猪完毕后会食用猪肉和猪血[14]

因此, 血残留物承载了古代社会宗教礼制、 社会发展、 科技进步、 生活习俗等重要信息, 具有重要学术价值。 其一, 血残留物可揭示古代遗物、 遗址的功能及古人饮食习惯和生活习俗, 反映先民生业发展模式。 其二, 血残留物可揭示器物制作工艺, 丰富科学技术史内涵, 反映古代先民智慧。

在血残留物分析方面, 前人做出了大量卓有成效的工作。 早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就有国外学者开始关注古代文物上血液残留物[15]。 传统化学试剂, 如还原酚酞、 四甲基联苯胺及高山试剂最先被用于分析史前石器[16]、 岩画[17]。 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 红外光谱、 拉曼光谱、 色谱及质谱等科学仪器面世, 这些仪器能提供更加精细且准确的信息, 从而成为文物血液残留物分析的主要手段, 而传统化学法逐渐转为样品初筛方法。 本文梳理了国内外传统化学法和现有谱学方法在血残留物分析的应用研究情况, 以便为后续建立一套完整的文物血残留物检测分析方法体系提供有益参考。

1 传统化学法

传统化学法的原理主要是采用相关化学试剂使被测样品出现颜色、 形态及其他物理性质上的变化, 从而达到分析目的。 在文物血液残留物检测中所用到的化学法主要包括联苯胺实验、 还原酚酞实验及血色原结晶法。

1.1 联苯胺实验

目前在血液检测中最常用的为联苯胺衍生物3, 3', 5, 5'-四甲基联苯胺(TMB)。 联苯胺可以与血液中的血卟啉反应, 使过氧化氢释放出强氧化性的初生态氧[O], 将无色的四甲基联苯胺氧化为蓝色的四甲基联苯胺蓝, 从而推测血液残留的可能性[18]

Cox[19]探究了四甲基联苯胺检测血迹的灵敏度以及干扰因素, 发现血液在1∶ 1 000 000稀释度下仍能在20 s内呈阳性反应, 说明该实验方法灵敏度较高。 此外, 2011年, 维也纳艺术博物馆使用联苯胺测试了中国漆器底层的可疑血迹, 结果呈蓝色, 并通过色谱-质谱验证了结果的准确性[20]。 然而, 联苯胺实验易受外界因素影响, 如土豆、 番茄、 辣根和铁锈等均会对联苯胺实验结果产生干扰, 出现假阳性, 其中辣根的联苯胺实验几乎和血液显色一样强烈、 迅速和持久[19]。 因此, 使用联苯胺实验检测文物上血残留物时, 需要充分考虑外界因素存在的影响, 故其使用十分受限, 但也推动了其他检测方法的发展。

1.2 隐色孔雀石绿实验

在酸性溶液中, 隐色孔雀石绿为无色。 遇到血红蛋白时, 在血卟啉的催化下发生氧化反应生成深绿色的孔雀石绿, 从而推定血迹的存在。 尽管以往也将隐色孔雀石绿应用于血痕检测之中, 但由于其灵敏度不如联苯胺实验及还原酚酞实验[21], 故其应用并不广泛。 最近, 有研究成果表明, 与联苯胺及其衍生物相比, 隐色孔雀石绿产生的假阳性可能最低, 是比较合适的血迹推定试剂[22]

1.3 还原酚酞实验

还原酚酞在碱性条件下提供电子, 血红蛋白类似过氧化物酶催化过氧化氢还原为水, 同时还原酚酞被氧化遇碱变红, 从而检测血液残留。

传统还原酚酞实验灵敏度高, 如Cox[19]发现血液在1∶ 1 000 000稀释度下仍可获得阳性反应。 Fang等[23]通过还原酚酞法在浙江省衢州市龙游祠堂戏台的石柱外层灰浆样品中检测到血痕, 并通过红外光谱确认结果。 尽管还原酚酞也会与果蔬如鲜绿色菜豆、 马铃薯和辣根反应显色, 出现假阳性, 但结果与真实血液易于区分[21, 24]。 随后, 陆续有研究者对试剂进行改进, 提高了工作溶液的稳定性使试剂能长期使用[21, 25]。 此外, Zhai等[26]针对早期检测灰浆中有机添加物的方法[23], 引入微孔板分光光度计, 将还原酚酞对血料的检测限从1 μ g· mL-1降低至0.13 μ g· mL-1。 Gurfinkel[27]等通过模拟埋藏实验对文物血液残留的可能性进行了验证, 认为使用四甲基联苯胺和还原酚酞等方法可以对样品进行快速筛选。 因此, 还原酚酞法有望成为血液残留样品的初筛方法。

1.4 血色原结晶实验

血红蛋白在碱性条件下会分解成正铁血红素和变性珠蛋白, 与具有还原性的高山试剂反应时, 正铁血红素会被还原生成血红素, 血红素与含氮化合物(变性珠蛋白)结合可以生成樱红色结晶[28]

由于血迹属于有机残留物, 经过成百上千年的埋藏, 往往在文物上遗留下来的量十分有限, 想要通过结晶实验推测血迹存在的难度较高。 Loy[15]在加拿大两处露天遗址中首次发现史前石器上含血残留物, 随后通过结晶实验与现代人及多种动物的血样对比, 确定了人、 鹿、 羊、 兔和熊等动物的血液残留。 周文晖[10]等针对蒙古国博格达汗宫博物馆柱子油饰彩画地仗中的血料, 首次将血色原结晶实验用于血料的定性鉴定, 但实验仅产生了少量红色物质, 表明文物样品中含有血料, 但是血料降解程度较高, 因此实验现象不明显。 Loy[15]、 Wood[29]、 Dixon[30]等研究人员也曾使用血红蛋白结晶来鉴定考古文物上的血残留物。 除了血色原结晶实验外, 目前还有联苯胺色晶实验[31]、 氯化血红素结晶实验[32]等, 这些实验与血色原结晶实验原理类似。 虽然这类方法很早就被发明, 但在血残留物检测上并无广泛应用, 且可靠性受到一些学者的怀疑, 认为仅根据晶体外观进行鉴定并不可靠[33], 有的认为血红蛋白难以在文物上保存下来, 更无法与结晶试剂反应生成晶体[33], 还有的认为析出的晶体是溶盐[34]

1.5 鲁米诺实验

鲁米诺发光现象是一种化学反应, 其之所以遇到血迹会发光, 是因为血液中的血红蛋白含有血红素, 而血红素是含有Fe(Ⅱ )的铁卟啉化合物, 血液在物体上形成血残留物后, 血红素中的Fe(Ⅱ )会逐渐在空气中氧化为Fe(Ⅲ ), 从而催化鲁米诺的化学发光反应, 产生蓝绿色荧光, 实现检测血迹的可能[35, 36]。 与鲁米诺发光现象相似, Lee等[37]发现用一定比例的盐酸、 5-氨基水杨酸和过氧化氢混合液处理血液, 会产生血液光致发光。 但是目前该方法与鲁米诺实验均未有在文物上使用的案例, 但可以为文物血液残留物检测提供新思路。

1.6 小结

化学法在文物血残留物分析领域上应用较早。 联苯胺实验和还原酚酞实验具有操作简便、 灵敏度高等优点, 尽管受到外界因素影响会出现假阳性, 但二者均可在一定条件下对含血液残留物的可疑样品进行快速筛选。 结晶实验尽管在文物血残留物分析上多次应用, 但其可靠性一直备受质疑。 除上述三种方法外, 一些用于刑侦上检测血痕的血液光致发光实验或许能为文物血残留物分析提供新思路。 但为了提高结果的准确性, 化学法应与其他方法配合使用。

2 现代谱学方法

随着科技的发展, 许多先进的科学技术被不断引进。 现代谱学方法相比于传统化学法, 具有更高的精确度和灵敏度, 检测结果更为可靠。 然而, 某些方法对血残留物的特征性分析能力有限, 往往需要多种仪器结果佐证, 且样品前处理繁琐、 测试费用昂贵。

2.1 红外光谱

红外光谱通过测量样品对不同波长红外光的吸收来确定其分子结构, 其作为常见分析手段, 也可用于检测残留物。 红外光谱通常提供的是物质整体化学信息, 如蛋白质酰胺区的特征吸收峰, 针对血残留物并不具备特异性。

Zhang等[38]针对含牛血的模拟砂浆样品, 通过傅里叶变换红外光谱对样品进行表征, 在1 664和1 548 cm-1处发现属于蛋白质酰胺Ⅰ 、 Ⅱ 区的特征吸收峰。 此外, 黄建华等[39]通过红外光谱法采集了蛋黄、 蛋清、 皮胶、 骨胶、 鱼鳔胶参考样品的红外吸收光谱, 发现其在1 651、 1 547和1 242 cm-1等处存在明显的共同吸收峰。 这说明红外光谱法可通过蛋白质酰胺区的特征吸收峰快速而准确地检测蛋白质, 但无法确认此蛋白质来源于血液中的血红蛋白。

2.2 X射线荧光光谱

X射线荧光光谱根据不同元素具有不同特征波长的X射线进行定性分析, 特征X射线强度与元素含量正相关, 据此可以进行定量分析[40]

蔡军等[41]利用手持X射线荧光光谱分析了南京大学博物馆收藏的《大方便佛报恩经残卷》朱书和血书。 该血书距今一千三百多年, 尽管血红蛋白分解, 但残留的铁元素并不会减少, 通过检测朱书与血书字迹汞元素和铁元素的相对含量, 发现朱书含有较高的汞含量, 而血书中颜色较浅的字迹铁元素含量较高, 但其中部分字体颜色差异较大, 经过检测发现深颜色字体系经朱砂修补, 这也是首次使用该方法对经书字迹成分进行鉴定研究。

尽管血红蛋白中存在铁元素, 但是铁元素的存在并不能说明文物有血迹残留, 往往需要结合文物背景或者与其他光谱方法互相佐证。

2.3 紫外-可见光谱

紫外吸收光谱能提供物质分子中生色团及助色团的特征信息, 如果物质组成发生的变化没有影响生色团和助色团, 就不会显著地影响原物质的吸收光谱。

谢济运等[42]首次研究了血液、 红细胞、 白细胞和血清的光谱特性, 其中发现全血、 红细胞的紫外-可见吸收光谱均在417.6 nm处具有强烈吸收峰。 丘家杵等[43]利用紫外-可见吸收光谱探究了4组健康人固体血红蛋白的谱学特征, 发现在277 nm附近的吸收峰由血红蛋白氨基酸残基的共轭发色团吸收紫外光而产生, 411 nm处的吸收峰则归属于三价铁血红素的特征吸收峰, 而536及576 nm处吸收峰主要和血红蛋白与氧气结合有关。

虽然紫外-可见吸收光谱尚未有应用于文物血残留物分析的案例, 但从其分析原理和在其他领域的成果来看, 该方法在文物血残留物分析中具有较大的应用前景。

2.4 高光谱

高光谱技术主要建立在针对连续窄波段范围(从可见光到近红外甚至短波红外)的分析研究上, 以得到更多光谱信息。 庄园等[44, 45]利用高光谱成像技术对不同种类血潜手印本进行无损提取和种属分析, 结果表明此方法可用于无损检测血迹种属并显现残留血迹, 不同种类的血痕区分率在70%以上且灵敏度较高。 目前高光谱已在埃及象形文字识别[46]、 彩绘文物图像识别[47]以及纸质文物灰痕检测[48]中使用, 尽管目前高光谱尚未应用于文物血液残留物分析, 但近红外反射高光谱成像技术已被应用于刑侦上的血迹检测[49]。 由此可见, 高光谱成像技术在应用于文物血液残留物检测方面前景巨大。

2.5 拉曼光谱

拉曼光谱主要用于分子结构的研究。 在血残留物检测方面, 拉曼光谱灵敏度较高, 分析速度快, 并且其对于样品前处理的要求较为简单, 节省了一定的时间。

拉曼光谱在检测文物血残留物的中已有应用, 如Fraser等[50]针对底特律艺术学院收藏的非洲Komo mask上的涂层, 通过拉曼光谱研究涂层中血液的存在, 发现样品的拉曼光谱产生两个强带: 1 588 cm-1可归属为血红素卟啉环拉伸振动特征吸收峰, 1 336 cm-1处的较宽谱带可归属为吡咯环拉伸振动吸收峰。 仅通过拉曼光谱证明卟啉环的存在而推断血残留物的存在, 其说服力有限, 但仍说明拉曼光谱可以在针对文物血残留物进行定性分析方面具有较大潜力。

2.6 质谱与色谱

质谱是一种通过测量离子质荷比确定被测物成分的分析测试方法, 兼具高特异性和高灵敏度。

Fraser[50]等针对对来自Komo面罩的涂层的小块样品, 通过实时直接分析质谱进行表征。 在m/z=644.212处观察到全甲基化血红素的清晰信号, 证实面罩上的涂层存在血红素, 并将结果与拉曼光谱比对, 判断面罩表面涂层存在血液。

色谱利用固定相吸附剂对样品组分的不同吸附力实现分离。 气相色谱可高效分离和鉴别有机化合物。 Loy等[16]针对以色列塔本洞穴中90 000年前的石器上残留物, 使用高压液相色谱对初筛样品进行分析, 将老化6年的干燥鹿血作为对照样品, 根据血红蛋白和血清蛋白不同的保留时间, 与石器样品谱图对比, 发现四件样品存在血液残留物: 血红蛋白、 血清蛋白。

色谱与质谱结合可提高鉴别的准确性。 因此, 在实际的分析检测中, 色谱往往与质谱联用。 杨璐等[51]通过气相色谱-质谱联用对皮胶、 鸡蛋、 牛奶、 血料四种胶料参考样品进行了氨基酸组成分析, 发现血料具有丝氨酸与脯氨酸比值较高且不含羟脯氨酸的组成特征。 这一特征有望成为判断存在血料的依据。 Ma等[52]针对圆明园中木构画样品采用气相色谱-质谱进行分析, 在第一层和第五层的样品中发现了蛋白质的存在, 随后将第一层及第五层样品氨基酸色谱图与血液标准样的色谱图进行比较, 发现木构画第一层样品的氨基酸分布与血液标准样品完全相似, 而在第五层样品的色谱图中, 仅前五种氨基酸分布与血液标准样品的相似, 因此认为木构画样品第一层含有血液, 而第五层可能由于降解或其他原因, 暂时无法确认血液存在。 付迎春等[53]通过在线甲基化水解-裂解气相色谱/质谱分析古代壁画、 彩绘等文物常用的胶结材料, 发现猪血的含氮裂解产物与蛋清相似, 但猪血除了含吲哚类、 血/蛋清标记物、 磷酸三甲酯、 脯氨酸类化合物外, 还含有蛋清所不具备的胆固醇化合物。 王娜等[54]通过热裂解-气相色谱/质谱分析故宫旧藏填漆夔龙纹长方桌表层灰胎, 发现其裂解产物组分与猪血和蛋清类似且检测到胆固醇类物质, 从而排除蛋清的可能。 因此, 推测该文物表层灰胎中含有猪血。

此外, 还有学者将化学法与气相色谱-质谱结合对考古样品进行研究, 使用过氧化氢和联苯胺实验对样品初筛, 根据阳性反应再使用气相色谱和质谱联用对样品进行分析, 确认来自维也纳世界博物馆的中国雕漆屏风底层样品中存在猪血[20]。 Rao等[55]针对圆明园、 清东陵和太原夫子庙的三个灰浆样品进行了分析, 使用考马斯亮蓝对样品染色寻找可能存在蛋白质的区域, 红外光谱确证了三种砂浆中均含有蛋白质, 通过液相色谱串联质谱进行分析, 分别鉴定出清东陵和太原夫子庙的砂浆样品含有牛血和猪血。

2.7 小结

谱学分析方法能提供较为准确、 精细的结果, 但测试费用昂贵, 测试流程复杂, 耗时较长, 也不能像化学法一样在短时间内获取到实验结果, 且单一使用某种仪器, 如X射线荧光光谱、 红外光谱等说服力有限, 需要综合利用多种仪器进行相互佐证。

3 总结与展望

血残留物虽微小, 但可知微见著、 以小见大, 反映古代先民的生活习俗和社会发展水平。 我国作为文明古国和文物大国, 在考古血残留物分析检测领域相较于欧美发达国家, 研究起步较晚, 且深度与广度均有不足。 本文针对目前已有血残留物的分析方法, 较全面地介绍了传统化学方法及现代谱学方法在血液分析上的原理、 应用和优缺点等。 传统化学法具有简便、 快捷的优点, 但一些干扰物质易使反应产生假阳性。 目前, 现代谱学方法已有在文物血残留物分析上使用的零散案例, 但往往需要通过多种仪器联用来共同佐证结果, 单一使用某种仪器进行分析, 其说服力有限。 尽管现代谱学方法在分析检测方面准确性、 灵敏度都较传统化学方法好, 但测试费用昂贵、 有的样品前处理过程十分复杂繁琐。 因此, 将化学法与谱学方法结合, 使用化学法对样品进行初筛, 再使用现代仪器对样品附着的残留物进行分析检测, 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节省财力、 物力, 能为构建一套系统的化学-仪器联用方法提供思路。

不同血液残留物分析方法的原理和功能虽各异, 但若能充分掌握各分析方法的特点和优缺点, 将不同方法巧妙配合使用, 方可取长补短, 建立起一套针对考古遗存的较为完整的血残留物快速检测分析方法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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